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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寰宇记》点校献疑一则
郁冲聪
中华书局点校本《太平寰宇记》卷122《江南西道二十》下“充州”条称：“充州，故夜郎侯邑，牂牁都尉居之，属牂牁南中八郡，悉夜郎之西垂，去郡四百里，是司马相如所开之处。”（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第2432页，后引版本同）此处“属牂牁南中八郡”的句读方式，乍看无误，实则语意颇难理解。充州本是唐代武德三年时析牂牁蛮别部所置，南中则是汉晋间形成的一个地理泛称，《三国志·李恢传》裴松之注称：“臣松之讯蜀人，云庲降地名，去蜀二千余里，时未有宁州，号为南中”（北京：中华书局，1964年，第1046页），涵盖地域甚广，包括今云南省和贵州一部分地区，以“充州”一州之地悉属南中，范围似嫌过大。又言“属牂牁南中八郡”，容易令人理解为“南中八郡”均属“牂牁”，这与汉晋间牂牁郡本为南中诸郡之一的史实不符。故疑惑此条存在点校之误。翻阅同书同卷“西高州”条，实则出现过与“充州”条相同的文字，称：“《八郡志》云：‘夜郎之西垂，去郡四百里，是司马相如所开之处。’”（第2425页），此处所言《八郡志》当是六朝古地记《南中八郡志》的省称，《太平寰宇记》曾多次征引此书。其中“夜郎之西垂”一句，点校本从光绪八年金陵书局所刊《太平寰宇记》（后称金陵本）写作“夜郎之西岳”，而在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后称四库本）和乾隆五十八年江西万廷兰刻本（后称万刻本）中，则皆写作“夜郎之西垂”，与“充州”条下的文字完全吻合，当即同一条引文。此条在《南中八郡志》的两个主要辑本，即王叔武《云南古佚书钞》和刘纬毅《汉唐方志辑佚》中均未收入，应补作一条。故点校本“充州”条下此条文字或应当重新断作“充州，故夜郎侯邑，牂牁都尉居之，属牂牁。《南中八郡（志）》：悉夜郎之西垂，去郡四百里，是司马相如所开之处”，或更符合原意。原文疑脱落一个“志”字，检阅四库本、万刻本、金陵本，此处皆无“志”字，似乎脱落已久。由于此条所属卷122为历来各本《太平寰宇记》所不缺者，日藏南宋大残本中也未保留相关文字，无由比对。
《南中八郡志》成书于魏晋之际，宋初尚存世，唐宋类书多有征引，但亥豕相望。《太平寰宇记》也曾多次征引，但由于引文错乱，使人不能辨明而导致漏辑。观此书佚文，涉及地理范围除汉晋时南中下辖诸郡之外，还延伸至蜀地的犍为郡和交部的交趾郡、合浦郡等地。除上文所引“充州”条与“西高州”条之外，又卷170《岭南道十四》条称：“《南中八郡志》曰：‘土人待婚族好客，必先进槟榔，若邂逅不设，必相嫌恨。’”（第3251页），此条四库本引作《中南八郡志》，万刻本作《中国八郡志》，唯金陵本作《南中八郡志》，点校本当是据金陵本改。又卷74《剑南西道三》“彭城县”条称：“《南北八郡志》云：‘犍为有鱼凫津数百步。’”（第2383页），此条在四库本、万刻本、金陵本中皆作《南北八郡志》，故点校本从之，疑惑此条也是《南中八郡志》佚文，所记为蜀地地理，因字形相近误抄所致。又如卷170“峰州”条称：“《南中八郡志》：‘麊泠县有竹，大数围，实中，作屋梁柱，覆之即当瓦，可庇风雨。’”（第3258页），此条在四库本、万刻本、金陵本中皆作《南中八郡志》，但在《初学记》卷8《岭南道十一》中却被引作《南征八郡记》（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193页），也当是《南中八郡志》佚文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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