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立场：文学话语霸权的解构——论抗战文学的大众化诉求

天府新论２００６年第３期　民间立场：文学话语霸权的解构　民间立场　●●　　文学话语霸权的解构　论抗战文学的大众化诉求　王小平　［摘要］抗战文学是适应特定的战争历史条件而发展起来的，“救亡压倒启蒙”是它的最　大特点。同时，抗战文学又是近代中国“经世致用”的文学思潮，风起云涌的启蒙运动、俗　文化运动影响下的产物，它实现了启蒙立场向救亡立场、民间立场的转变，高雅文学向通俗　文学的转变，打破了庙堂官方文学对文学话语权的垄断，消解了传统文学的贵族化和文人化　的精英叙事模式，实现了向平民和民间叙事模式的转变，使后来的现代文学真正走向了民　间、民众。同时，在救亡焦虑下形成的“文学政治化”倾向削弱了抗战文学的文学性，放逐　了启蒙理想下的审美追求，给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带来了明显的负面影响。而这一文学创作　的阻力直到改革开放后的新时期才得以彻底消除。　［关键词］抗战文学；救亡焦虑；民间立场；文学话语权　［中图分类号］Ｉ２０６　［文献标识码］Ａ［文章编号］１００４－－－０６３３（２００６）０３＿１２２—０６　近代的鸦片战争、甲午海战、八国联军的入　侵，给遭受帝国主义的压迫和凌辱的中国人民心中　留下了深深的创伤，激起了国人强烈的民族国家身　份的认同和救亡的焦虑。如果说五四运动是民族国　家的身份认同的意识激发下挽救民族危亡、渴望国　家富强的政治斗争的预演，那末，抗日战争的爆　发，则使民族国家的身份认同和焦虑达到了前所未　有的程度。在抗日救亡的严峻形势下，文学担当起　文化史时曾把五四运动和之前的中国近代史归纳为　“启蒙与救亡的相互促进”，他说：“以专注于文化　批判始，仍然复归到政治斗争终。启蒙的主题、科　学民主的主题又一次与救亡、爱国的主题相碰撞、　纠缠、同步。”…但五四运动希图通过文学唤醒大　众，以民主和科学的勃兴带来民族和国家的富强昌　盛的幻想很快被日本侵略军的铁蹄踏破，亡国灭种　的危险摆在人们的面前，中华民族与日本帝国主义　的民族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启蒙的目标迅速让位　给救亡的目标，这便是李泽厚先生所说的“救亡压　了为民族斗争服务的责任，转向了为工农兵服务的　方向，这是因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救亡运动走　的是依靠农民的道路，文学面向的读者是文化程度　相对较低的工人、农民、军人。也因此，抗战文学　迅速实现了启蒙立场向救亡立场的转变；高雅文学　向通俗文学的转变。“救亡”压倒了一切，文学活　动电就转向以救亡的宣传动员为轴心。由于抗日根　据地没有真正的工业，实际上，所谓“工农兵”是　指的农民，描写农民的乡土文学也得到了极大发　展，取得了丰硕成果。这种文学突变正是“救亡压　倒启蒙”，“所有这些，都表明救亡的局势、国家的　利益、人民的饥饿痛苦，压倒了一切，压倒了知识　者或知识群对自由平等民主民权和各种美妙理想追　求和需要，压倒了对个体尊严、个人权利的注视和　尊重。”　正是这样，抗战文学才迥然不同于世纪初　的“新民文学”、五四“为人生”的启蒙文学，也　有别于３０年代的革命文学。在当时，服务抗战成　了文学不可推卸的重任。尽管在今天从美学和艺术　倒启蒙”的历史语境使然。李泽厚先生在总结中国　的角度上看，抗战文学的实绩并不尽如人意，但在　［收稿日期］２００５—ｏ　６ｌ００７ｌ　１２２　２　［作者简介］王小平，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博士生，四川省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　四川成都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天府新论２００６年第３期　“大众化”的文学旗帜下确立的民间立场，一定程　度上弥补了当时“文学工具化”、“政治化”带来的　缺陷，产生了贴近大众生活、情感及审美情趣的乡　土作家和乡土小说。也正是这样，中国文学才取得　了在特定时期的成就。　一、救亡语境下民间立场的确立　我们这里的民间立场是指文学家的创作面向广　大的人民群众，感情上与人民打成一片，提倡民间　文学、大众文学。在艺术形式上采取真正贴近劳苦　大众，为他们喜闻乐见通俗易懂的形式。中国文学　的民间立场源远流长，历史上以现实主义的手法反　映受压迫的劳苦大众的生活、情绪和思想，以及给　予受苦受难的老百姓以人道主义同情的作品都可视　为民间立场的表现。但民间立场的正式提出是在　２０世纪。２０世纪前半期的中国文学走过了救亡　——启蒙——救亡的曲折道路。如果说世纪初面对　列强的野蛮侵略、腐败衰弱的政治，力图改良中国　政治的梁启超等人提倡的“新民文学”为救亡文　学；而五四新文化运动所主张的“为人生”文学为　启蒙文学；那么，抗战时期的大众文学则再一次回　复到了救亡的轨道上。在“救亡压倒启蒙”的形势　下，梁启超总结戊戌变法的教训，倡导“新民文　学”，目的在于通过文学唤醒民众，改造国民精神，　从而塑造与现代政治相适应的国民人格。以通俗化　为特征的白话文运动乃至大众文学在２０世纪的兴　起是与中国社会、政治的现代性要求同步的，而此　前几千年的中国封建文学基本上都是士大夫为上流　社会、封建政治服务的工具，文学作品舞台上的主　人常常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文学的消费群体也　局限于那些有闲阶层，劳苦大众是无缘消受文学　的。“新民文学”最终的目的是要适应中国现代性　的要求，实现由封建政治向人民当家作主的民主政　治的转变，由垄断专制的庙堂文化向“民主”的平　民文化、大众文化的转变。在当时，要实现变革政　治的目标首先就面临着“怎样有利于国民接受，怎　样使文学由高雅的庙堂走向凡俗的民间（社　会）”　。从艺术形式上说，以通俗易懂为特征的小　说戏曲较传统的诗歌更容易为大众所接受和喜欢，　因此，在“新民文学”运动中，小说、戏曲这两种　曾被视为“末道”“小技”的艺术形式成了时代的　刊Ｌ。“小说戏曲特有的通俗性和风趣性使它较之　其他文学体裁和普通的国民之间具有更为密切的精　神联系。”【４　最先倡导小说为文学“最上乘”的是梁　启超，梁先生具有中国传统士大夫一样的强烈的人　世精神和政治情结，他看重的不是小说的“浅而易　民间立场：文学话语霸权的解构　解”、“乐而多趣”的特点，而是从一位政治家的立　场出发，更多地关注了小说“足以移人”的教化功　能。而康有为先生则意识到了小说之所以受欢迎是　新时代审美情趣变迁的结果，它与生俱来的通俗性　必将取代经书的地位，也是它迅速成为人们追捧对　象的原因。他说“小说学之在中国，殆可增《七　略》而为八，蔚《四部》而为五”主要是因为“仅　识字之人，有不读经，无有不读小说者”。　而在谈　到戏曲广受喜欢和推崇的原因时，陈独秀先生则把　戏曲的通俗化、趣味性及教化功能一起进行了考　量。他说，戏园“实普天下之大学堂”，“戏曲者，　普天下人类最乐睹最乐闻者也，易人人之脑蒂，易　触人之感情。故不入戏园已，苟其人之，则人之思　想权未有不握于演戏曲者之手矣”。【６】“新民文学”　在语言形式上倡导“我手写我口”，用白话文取代　文言文，虽然当时对俗语的重视并没有从根本上颠　覆文言文的话语霸权，但毕竟为日后文学走向民　间，走向人民大众开了一个好头。“新民文学”的　主张和立场可说是中国现代文学民间立场的萌芽。　五四前后是文学民间立场的建构期。１９１８年　周作人在他的《人的文学》中提出了“人的文学”　的主张；１９３５年胡适继而提出了要建立“人的文　学”的观点。一时间，“人的文学”成了五四启蒙　运动的旗帜。周作人早先将“人的文学”界定为　“写人的平常的生活，或非人的生活”，但我们从字　面上仍不知道“人”的所指是什么，这里的人还是　一个普泛的概念、“漂浮的能指”。直到１９１９年，　周作人才在《平民文学》中明确指出：“我们不必　记英雄豪杰的事业，才子佳人的幸福，只应记载世　间普通男女的悲欢成败。”ｎ　它标志着中国现代文学　即将掀起对传统的庙堂、贵族文化权力解构的浪　潮。１９２２年７月文学研究会的沈雁冰指出新文学　应该“注意社会问题，同情第四阶级，爱‘被损害　者与被侮辱者’。”　至此，“人的文学”的服务对象　才明朗起来。与这种启蒙思潮相对应的是白话文得　到了前所未有的推广。　事实上，无论是“新民文学”还是“平民文　学”都没有真正解决文学民间立场的问题，它们要　么还停留在口头上，要么还是局限于语言形式上，　服务的对象也不是真正的劳苦大众。正如旷新年所　说，…五四时期所提出的所谓‘人的文学’和‘平　民文学’的口号在实际上仍然只能局限于城市资产　阶级和小资产阶级。”【９　３０年代左翼文艺运动的指导　者瞿秋白也意识到了这些失误，他批判地指出了知　识分子心底轻视民众的毛病：“这些革命的知识分　子——小资产阶级，还没有决心走进工人阶级的队　ｌ２３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天府新论２００６年第３期　伍，还自己以为是大众的教师，而根本不肯‘向大　众学习’。因此，他们口头上赞成‘大众化’，而事　实上反对‘大众化’，抵制‘大众化’。”【１　“文艺大众化”是民间立场的又一种形式，最　初是在五四以后的“无产阶级革命文学”中提出　的，它为４０年代毛泽东“为工农兵服务”的文艺　思想的产生做了充分的理论准备，确定了中国文学　发展的阶级方向和大众方向。“文艺大众化是随着　１９２８年无产阶级革命文学的提倡而提出来的。无　产阶级革命文学运动的发生，开始提出了大众化的　要求，因为无产阶级革命文学一开始就明确地提出　了是为第四阶级服务的文艺。无产阶级革命文学是　一个在内容上提出的阶级文学的概念，而文艺大众　化是它在形式上的要求。他要求文学普及到广大的　长期被剥夺了政治、经济和文化权利的工农大　众。”“”３０年代，瞿秋白先生不满意五四那种“白　话的新文言”、“欧化的新文言”，主张开展“俗语　文学革命运动”、“街头文学运动”和“工农通讯运　动”，“普罗大众文艺要用现代话来写，要用读出来　可以听得懂的话来写”，强调“革命的大众文艺应　当运用说书，滩簧，小唱，文明戏等类的形式。例　如，利用流行的小调，夹杂着白话，编成记事的小　说，甚至于创造新式的歌剧；利用纯粹的白话，创　造有节奏的大众朗诵；利用演义的体裁创造短篇小　说的新形式。”“　瞿秋白的文艺主张试图解决文艺　的形式必须为大众所喜闻乐见的问题，因为惟其如　此文艺才有可能真正深入民间，为工农大众服务，　发挥教育激励大众的作用。　抗日战争的爆发迅速改写了国内阶级矛盾的　‘‘地图”，“民族共同体”的认同在原有的基础上得　到了加强，文化的“本土特征”、“中国特性”作为　外来文－ｆ４的意识形态“他者”被予以了突出的地　位。文化的“民族形式”作为传播马克思主义、服　务抗战的重要媒介被提出来了。ｌ９３８年１０月，毛　泽东指出：“使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具体化，使之在　其每一表现中带着必须有的中国特性，即是说，按　照中国的特点去应用它，成为全党亟待了解并亟须　解决的问题。洋八股必须废止，空洞抽象的调头必　须少唱，教条主义必须休息，而代之以新鲜活泼为　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　派。”　１９４０年１月，他又在《新民主主义论》中　指出：“中国文化应有自己的形式，这就是民族形　式。民族的形式，新民主主义的内容——这就是我　们今天的新文化。”　ｌ　值得一提的是，１９４０年３月　向林冰先生在重庆《大公报》上发表的观点，他指　出，“民族形式”的核心问题就是要解决好文艺的　１２４　民间立场：文学话语霸权的解构　民间形式问题，“民间形式由于是大众所习见常闻　的自己的作风与自己气派，由于是切合文盲大众的　欣赏形态的口头告白的文艺形式，所以便为大众所　喜闻乐见，而成为大众生活系统中所不可缺少的精　神食粮。”　显然，向林冰先生的观点受到了３０年　代瞿秋白先生的影响。１９４２年５月毛泽东《在延　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以人民领袖的身份号召　文学艺术家深入到工人农民中去，与他们打成一　片，提出：“我们的文学艺术都是为人民大众的，　首先是为工农兵的，为工农兵而创作，为工农兵所　利用。”　ｌ　虽然他没有从艺术的角度去探讨文艺的　审美规律，只是对文艺的大方向做了政策上的规　定。但事实上，毛泽东已为中国当代文学的民间立　场定下了基调，其目的是要使知识分子的立场发生　根本性的转变，去除轻视大众的／Ｊ，资产阶级立场，　树立为工农兵服务的方向，他确立了２０世纪四五　十年代中国文学的民间立场。至此，我们在这里粗　略地对２０世纪中国文学理论中民间立场演变、发　展的流程进行了“谱系学”考察。我们看到，民间　立场的确立过程正是中国近代知识分子精英立场发　生转变，为底层人民争夺文艺话语权的历程。当　然，民间立场的出现并不是２０世纪的一阵空穴来　风，而是一种文化精神的继承和积淀，它反映了中　国近代以来，随着现代＂ｆ４的逼近，俗文化对以　“雅”为特征的官方文化和精英文化压迫的反抗，　反映了随着世俗生活的扩大，大众要求挣脱道德理　性文化的专制，自由抒发世俗情感、感性欲望的内　在要求。　二、中国近代的俗文化运动　中国封建时代的文学基本上是为统治阶级服务　的，无论是诗歌、辞赋都讲究雅的格调，严格的章　法和形式要求，使丧失教育机会的底层人民在很多　情况下无缘文学。而封建文人也以“古”和“雅”　为尚，对以“俗”为特征的小说嗤之以鼻。历史　上，鄙视俗文学的潮流不但得到了士大夫的追逐，　而且直接被官方所提倡。元明清三代都曾下令禁毁　小说戏曲，其原因自然是因为这些通俗化的文学样　式与民众的启蒙相连，与伴随生产的发展，商业的　兴起，城市的扩大，市民阶层的崛起而到来的中国　文化现代化进程相连，所以不被反对进步、变革的　保守势力所容忍。“语言的古奥为的是把思想保持　在古人的轨道，按古人思维的模式思维，避免‘意　必循今，率意以言，违经益远’，离经叛道，正统　文学正是以雅俗之分将自己封闭起来，所以它必须　把‘雅’作为文学形式上的标准，而且是最重要的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天府新论２００６年第３期　标准。”　这表明“雅”和“俗”实际上内涵着是　“拥抱”现代化还是拒斥现代化的两种立场的斗争。　尽管一些人试图以贬低俗文学的策略来抵制现代　化，但现代化的历史脚步是不可阻挡的，如果我们　把文艺的通俗化视为现代性的开端，那么，实际上　中国的现代性在明代末期就已起步了。正如梁启超　先生在１９２３年指出的：“最近三十年思想之变迁，　虽波澜一日比一日壮阔，内容一日比一日复杂，而　最初的原动力，我敢用一句话来包举它，是残明遗　献思想之复活。”¨。　晚明时期，西方文化正随着传　教士的到来和中西方频繁的商贸往来而蜂拥而至，　文艺复兴的人文主义，自然科学知识强烈冲击了我　们这个重视“理学”和“道统”、轻视感性、欲望　的儒教国家。人文主义带来了人的觉醒和人性解放　的要求，人们渴望冲破“理学”的束缚。市民阶层　的崛起，生活范围的扩大，享受生活和生命的思潮　的到来，期待俗文学的兴起。正是这样，代表普通　人要求和愿望的小说戏曲登上了文学的舞台，“三　言二拍”和《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　《金瓶梅》四大小说应时而生，白话文逐渐取代文　言文成为文化潮流。然而到了晚清，由于统治阶级　的专制和保守，中国的现代性仍是一项未竟的事　业，展现出一幅“被压抑的现代性”图景。“五四”　运动接过现代性的接力棒，继续倡导平民文学、民　间文学、白话文运动。民间文学在当时更是被提高　到具有启蒙意义的重要位置，这是因为在“五四”　时期的学者看来，“传统文化的症结是‘雅’对于　‘俗’，即上层官方对于下层民间的文化压制。”¨　】　由明代开启的文学世俗化潮流到清朝终于成为滚滚　洪流。１９世纪中后期，反映世俗生活，描写妓女　的“邪侠小说”，表达民众愿望描写除暴安良的　“武侠公案小说”风靡民间，大量的戏剧也在城市　农村流行。　三、通俗文学取代高雅文学　文学的世俗化逐渐得到士大夫的认同，是因为　它与启蒙教化的功能直接相关。清朝的经学大师俞　樾就坦言他推崇小说是看中它移风易俗的巨大作　用：“天下之物最易动人耳目者，最易人人之心。　是故老师钜儒，坐皋比而讲学，不如里巷歌谣之感　人深也；官府教令张布于通衢，不如院本评话之移　人速也。君子观于此，可以得化民成俗之道　矣。”　他认为，俗文学植根于人性的深处，与人　的感性要求合拍，传达和满足了人的深层欲望，具　有寓教于乐的作用：“是人情皆厌古乐而喜郑、卫　也。今以郑卫之音节，而寓古乐之意，《记》所谓　民间立场：文学话语霸权的解构　‘其感人深，其移风易俗易’者，必于此乎在　矣。”【２”重视文学的教化作用，是中国封建社会儒　家这个主流意识形态的一贯传统，而那些忧国忧民　的改革人士也将文学看作维新变法的工具。晚清的　梁启超就将以“媚俗”为特征的小说视为改革弊　政、启迪民智的武器。１９０２年他发动的“小说界　革命”，提出了“今日欲改良群治，必自／Ｊ，说界革　命始；欲新民，必自小说界始”　的主张。不过，　晚清的小说还带有很浓的文人化气息，有很多文言　文的色彩。尽管历经了多次由“雅”到“俗”的呼　吁和实践，可直至五四时期和３０年代，文学的通　俗化任务仍未完成，“在五四时期，提出了‘人的　文学’和‘平民文学’的口号。所谓‘人的文学’　就是要求突破古典文学反映的贵族范围、表现范　式，转而表现普通人的生活。但五四时期所谓‘平　民’实际上是指市民阶级，也就是城市资产阶级和　小资产阶级以及知识分子。三十年代，随着无产阶　级革命文学运动的发生，特别是在‘左联’成立以　后，提出了文艺大众化的口号，开展了文艺大众化　运动，‘大众’在当时已经明确是指工农大众。但　是由于当时政治和历史条件的限制，文艺大众化主　要停留于理论上的讨论，文艺大众化主要仍然局限　于语言和表现形式的通俗化。”　抗日战争时期，　毛泽东提倡的“中国作风中国气派”极大地推动了　文学的通俗化，文艺的形式真正做到了老百姓喜闻　乐见，起到了团结人民、打击敌人，更好地服务抗　战、服务工农兵的作用。“在解放区，文学艺术的　形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文艺从资产阶级沙龙、客　厅回到了广场，从个人主义的阅读回到了广场上的　人民大众的集体的共同欣赏，从印刷文化转向了口　头文化，从长篇小说到朗诵诗和秧歌剧。同时，从　新文学倡导者们对于悲剧审美的推崇和对大团圆以　及喜剧的否定转变为对于喜剧的重新欣赏和提　倡。”ｌ２　同时顺应时代要求，发生巨大形式变革的　还有诗歌、戏剧。“诗歌中拔了头筹的是清一色的　民歌体叙事诗，小说中最走红的是所谓评书体小　说，戏剧中最受关爱的不是‘演大戏’时格外钟情　的话剧，而是评剧、秦腔、秧歌剧以及在秧歌剧基　础上发展起来的民族新歌剧。”　四、民间立场的收获：乡土文学　通俗文学在抗战以前就很兴盛，但那时作家的　创作立场从根本上说，不是劳苦大众的立场，其审　美情趣也还是知识分子的，都市化和娱乐化的倾向　相当明显，文学中的主人公没有劳苦大众的席位。　真正带着泥土芳香，代表人民立场和审美情趣的通　Ｉ２５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天府新论２００６年第３期　俗文学还远远未有形成，这是历史和现实的局限使　民间立场：文学话语霸权的解构　了宣传抗战，他积极地“致力于写通俗读物，鼓　词、旧剧、歌曲、小说都写过一点，成绩如何呢？　然。“真正的‘现代通俗性’占取优势，至少要等　现代通俗文化环境在中国个别的发达都市首先建成　鼓词没人唱，旧剧没人演，歌曲没人作谱……说真　的，写这种东西给我很大的痛苦。我不能尽量的发　挥我的思想与感情，我不能自由创构我自己所喜欢　的形式，我不能随心如意地拿出文字之美，而只能　照猫画虎的模画，粗枝大叶的述说，好像口已被塞　紧而还勉强要唱那样难过。”【３“赵树理出生农民的　（还不要说内地大量的农业性城镇仍然存在），现代　的以城市职员、店员、部分青年学生为主体的通俗　文学读者群的出现。”　这说明当时的通俗文学是　城市化、商业化的产物，是以满足知识群体、有闲　阶级休闲娱乐需要为目的的。如３Ｏ年代流行的　“海派ｔＪ－，说”以及张恨水的言情小说就是伴随上海　这个大都市和市民阶层的崛起而产生的，虽然有很　强的世俗化和商业化色彩，但描写的都是都市人的　生活、情绪、趣味。张恨水的作品尽管在形式上保　持了章回体的格式，但内容都富有极强的娱乐性。　就张爱玲来说，虽然雅俗共赏是她的追求，但迁就　知识分子趣味的“雅”仍是她的“文学无意识”。　３Ｏ年代的抗日战争粉碎了作家们的“鸳鸯蝴　蝶”之梦，启蒙和艺术理想不得不让位于救亡和民　族战争的需要。文学变成了为抗战呐喊助威的工　具。正如夏衍所说：“文艺不再是少数文人和文化　人自赏的东西，而变成了组织教育大众的工　具。”㈣特别是１９４２年，毛泽东发表《在延安文艺　座谈会上的讲话》后，文艺服务抗战，服务工农兵　成了当时的最大政治任务。文艺的通俗化成为作家　创作的潜规则，一时间，以纪实为主的报告文学、　战地通讯成了“热门货”，“诗歌朝广场艺术的方向　发展，发表量猛增。各种诗歌体式都有往‘广场艺　术’靠拢的倾向，普遍追求通俗、鲜明、昂扬，还　出现了墙头诗、传单诗、枪杆诗等便于鼓动宣传的　形式。再次，是各种大众化的小型轻便的文艺形式　在文坛上唱了主角。如解说宣传抗战的故事、鼓　词、喝本、街头剧、戏曲，还有活跃在各基层的壁　报文学，都以通俗易懂、有鼓动性为目标，紧密配　合了抗战的宣传工作。”　广场艺术为文学的“民　主化”提供了可能，文学面向民间得以逐步实现。　但真正标志着在“工农兵方向”取得艺术成就的，　还要算赵树理的乡土文学。他的小说不同于那些简　单化的民族形式，而是将自己的思考、感情、观念　以民众喜欢的艺术形式传达出来。然而，与之相　反，在当时的战争形势下，许多作家却呈现出“过　多的民族激情代替了更深一层的思考”　】，作家的　身份被军人所代替，他们“在一种原始的兴奋里面　把战争当作了机械的军事过程，几乎完全否定了文　艺的任务。”　忽略了艺术的特殊规律和价值。艺　术成了为通俗而通俗的徒有其表的空壳，宣传取代　了审美，说教取代了思想，口号取代了感情，模仿　取代了创造。老舍在反省这段创作经历时就说，为　１２６　家庭，他的心与农民血肉相连，对农民的艰难困苦　有着切肤体验。乡土的耳濡目染，使他对农村、农　民了如指掌，正像他自己所说：“他们每个人的环　境、思想、和那思想支配的生活方式、前途打算，　我无所不晓。当他们每一个人刚要开口说话，我大　体上能推测出他要说什么。”　因此他在写作中完　全能做到与描写对象在思想感情上融为一体。赵树　理看到，中国现代知识分子虽然总是有一种割舍不　断的乡土和民间情结，然而知识分子的身份和启蒙　主义的态度决定了他们不可能和农民真正亲密无　间，不可避免地带有脱离民众的局限，因此他决心　做一个真正替农民代言的作家，他始终把语言和艺　术形式的大众化作为自己创作追求的目标，为的是　照顾那些处于半文盲和文盲状态的农民。“赵树理　追求大众化主要是出于一种生活实践的内在的要　求，是与农民进行精神对话的自然需要，而不是自　上而下的赐给，所以他不像二三十年代许多提倡大　众化的革命作家那样，写出来的作品总是有些　‘隔’，往往‘衣服’是民众的，‘品貌’仍是知识　分子的。能够忠实地反映农民的思想、情绪、意　识、愿望及审美要求，并真正能为普通的农民所接　受。”【３　赵树理的创作是在毛泽东“为工农兵服务”　的文艺思想指导下进行的。他适应农民文化层次的　需要，自觉地远离当时流行的“欧化”倾向；他开　创的评书体小说形式，在传统小说章回体的基础上　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造，目的是满足农民长期习惯　的对故事“来龙去脉清楚，有头有尾的”要求。　结束语　抗战文学是中国１９世纪“经世致用”文学传　统的延续，也是中国近代启蒙中“人的自觉”，“文　学功利化”追求和通俗文化运动的延续。为了回应　民族危亡的严峻挑战，它纠正了封建时代文学和启　蒙文学远离民众的贵族化和知识分子化的倾向，端　正了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方向，取得了显著的成　绩。但是，抗战文学也不可避免地带着那个特殊时　代留下的缺点和失误。大敌当前，民族危机如泰山　压顶的情势下，战争和救亡理所当然地成为全民族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天府新论２００６年第３期　必须服从的最大政治和面临的中心任务。文学的政　民间立场：文学话语霸权的解构　文学史上，文学的艺术性被政治阉割，导致文学审　治性和功利性成了衡量作品成败的标准。艺术规律　和艺术标准被边缘化，在特殊历史条件下是可以理　解的。然而，战争文学产生的急功近利观念一直延　美特性瓦解的例子不少，何其芳的“政治诗”之所　以语言和情感苍白、诗“味”匮乏，其中，“政治　口号取代诗歌话语”，政治热情驱逐审美想象是其　主要原因。如他后期创作的政治诗写道：　“打倒　‘四人帮’，生产力解放！／你看啊，多么红火的景　象；捷报雪片一样纷飞，／把‘四人帮’干扰的损　续到改革开放以前，当时形成的文学创作和批评的　政治化模式带来的是审美与政治的对立，甚至是政　治对审美的消解，给中国现当代文学的发展造成了　极大的阻力和负面影响，“解放区文学运动基本上　是一种在政治的直接推动下单向突进式发展的文学　运动，强调了配合和服务政治，相对忽视了文学自　身的艺术规律；强调了工农兵方向，却又出现了轻　失夺回！／被压抑的热情火山般进发，／超额完成国　家计划！　在这里，我们看到的是作家想象力和　创造力的萎缩，诗性体验和诗性话语的缺席，诗沦　落为直白的街头标语。它有力地说明了这样一个事　实：“当文学性话语仅仅成为政治性话语并抹平了　所有的差异性之后，文学也在某种程度上远离了自　身，走上了被放逐的道路。文学可以表现国家历史　视知识分子的倾向；强调了ｘ，－ｌ－￣民传统的艺术形式　的继承，却放松了对艺术形式手法现代化的要求；　强调了作品通俗易懂，却忽视了文艺发展格局中也　应有高雅优美的部分。从特定的历史环境要求来　看，这种单向突进的文学发展形态有适应时代的一　面，而且也因此而独具特色，从一些侧面弥补和充　实了新文学的某些缺失；但随着政治变迁和新中国　成立，解放区这种单向突进的文学发展形态向全国　的国家精神，但它必须经由作者个人化的体验，落　定在个人化的言语和个人化的表现中，才有可能是　文学性的。””　１９７９年中国共产党开始拨乱反正，纠正历史　上的一切错误做法。邓小平及时发现了政治造成的　文学危机，在第四次全国文代会上，他明确地规定　性的文学发展格局扩展和强化，就难免不产生一些　狭隘的负面影响。”　文学和政治虽然都同属于意　识形态的范畴，但毕竟二者不是一回事，话语表达　的方式和产生的作用也大相径庭。文学服务的政治　应该是一个宽泛概念的政治，ｘ，－ｌ－国家民族的进步负　责应是它服务的最大政治。政治对文学的完全代　替，将丧失文学特有的情感性、形象性、审美性。　“要求文学为政治服务就是要把政治逻辑情感化、　审美化，使政治法规在一种叙事形式中获得被认可　的结构和秩序，成为美学化的政治。”　以政治的　权力强行消解文学和政治之间的差异，必将导致文　学和政治都呈现出非驴非马的状态，ｘ，－ｌ－文学事业的　发展和文学家自身的发展都十分不利。在中国当代　了文学与政治应有的正确关系：“党对文艺工作的　领导，不是发号施令，不是要求文学艺术从属于临　时的、具体的、直接的政治任务。”　接着，他又　在《目前的形式和任务》中指出“文学政治化”的　弊端：“不继续提文艺从属于政治的口号，因为这　个口号容易成为ｘ，－ｌ－文艺横加干涉的理论根据，长期　的实践证明它ｘ，－ｌ－文艺的发展利少害多。但是，这当　然不是说文艺可以脱离政治。”　应该说，这一关　于政治和文学关系的观点是辩证的，是尊重二者的　特殊性和独立性的，坚守这个方向就是对文学性的　捍卫，文学事业就会兴旺发达．改革开放后的文学　实绩已经雄辩地证明了这一点。　【参考文献】　［１］［２］李泽厚．中国现代思想史论［Ｍ］．北京：东方出版社，１９８７．１５，３４．　［３］［４］［５］［６］［７］［８］［１６］［２５］［３８］［３９］张俊才，李扬．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主潮［Ｍ］．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　２１３０２．１１，１２，１２，１２，６１，６３，２１０，２１７，２１９，２１９．　［９］［１０］［１１］［１２］［２３］［２４］旷新年．中国二十世纪文艺学学术史：第２部（下卷）［Ｍ］．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　２００１．２２６，２３３．２２６，２３６，２９　２９７，３０４．　［１３］［１４］［１５］［１７］［２（）］［２１］［２７］［２９］［３０］［３１］陈伯海主编．近四百年中国文学思潮史［Ｍ］．上海：东方出版中　心，１９９７．５４３，５４３，５４４，４１０，４１４，４１４，５３９，５３９，５４１、　［１８］［１９］张光芒．启蒙论［Ｍ］、上海：上海三联书店，２１３０２、５，９．　［２２］郭绍虞，王文生主编．中国历代文论选：第４册［Ｃ］、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１９８０．２１１．　［２６］［２８］［３２］［３３］［３４］钱理群，温儒敏，吴福辉．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Ｍ］．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１９９８．３３９，　４７，４７６，４７６，４５６．　［３２］［３６］［３７］尹昌龙．重返自身的文学［Ｍ］．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１９９９．６８，１０９，１０９．　１　２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