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伽蓝记》中所见当代方言词语拾零

洛阳伽蓝记　中所见当代方言词语拾零　口牛太清　摘要：　（《洛阳伽蓝记》是北魏的一部杰出著作，主要描写北魏京师洛阳四十年间佛教寺塔的兴废，同时也记录了当　蘅”“随”“早晚”“中”“虫蚁”“浮水”“朱朱”等十余例　时当地的逸闻趣事、神话传说等，所以其叙述婉转有致，文辞浓丽秀逸，富于小说趣味，书中运用了不少具有那个时代特　色的口语。文章摘录书中的“不”“敌”“聒”“蹶…现代汉语普通话不用而当代汉语方言常用的词语进行分析，以期为汉语方言及汉语词汇史的研究提供参考资料。　关键词：洛阳伽蓝记中原官话吴语词语　杨街之《洛阳伽蓝记》、贾思勰《齐民要术》和郦　广为关注，并已取得一定的成果＠。在前修时贤的研究基础　　道元《水经注》被称为北魏的三部杰出著作。　《洛阳伽蓝　上，我们在穷尽梳理《洛阳伽蓝记》词语的历时层次时，记》在描写北魏京师洛阳四十年间佛教寺塔兴废的同时，　发现该书中的“不”“敌”“聒”“蹶”“赘”“随”　也“记录了许多神话，异闻，以及谣谚，大都是当时当地　“早晚”“中”“虫蚁”“浮水”“朱朱”等１１例词语中　随时随人而伴有现实意义的民间口头创作……”①所以其　的某个义项在现代汉语普通话中已不使用，但却保留在当　价值除学界关注的文学、史学、佛学、建筑学、中外文化　代汉语方言中。特辑录于此，目的是为汉语方言以及汉语　交流等方面外，语言学方面的价值近十余年来亦引起学者　词汇史的研究提供参考资料。　同、年龄相仿男子的敬称，如张爷爷：对神明的拟人化称　从宋代开始，“爷”字所指范围扩大，出现了男子的自　呼，如老天爷；男性的自称或泛称，如爷们儿：也指生活　称，对男主人、官员或尊贵者的敬称等。明朝以降，除延　中懒惰的青年，如少爷；在特殊的语言意境中，指有地位　续前代用法外，又出现了“爷爷”指“祖父”的情况，含　和真才实干的人，如范爷；对长一辈或年长男子的尊称，　义更加丰富，应用更加广泛。称谓词“爷”作为“祖父”　如大爷；普通话中有称男性长辈为“老爷子”的情况。在　的用法出现得较晚，却是目前最普通的用法。现代汉语　一些方言中，它还保留其古意。在山东省莒县方言、吴　中，“爷”虽然应用广泛，但其作为“父亲”的本义，仅　语、赣语中还将父亲称为“爷”。海安话中呼“父”为　在一些方言中有所保留。　“爷”［ｉａ］。东北话称呼“伯父”为“大爷”［ｙｅ］。伯　爷，即父亲的哥哥，常见于粤语用词。伯爷和伯父、伯伯　参考文献：　等称呼是同义词。寿光方言中，“爷爷”指伯父时，发音　［１】刘凤翥．从契丹文推测汉语“爷”的来源［Ｊ】．内蒙古大学学报　为“ｙｂｙｅ”（爷爷），指祖父时，发“ｙ吾ｙｅ（耶耶）”。　（人文社会科学版），ｌ９９８，（４）．　２】吴鹏程．“小子”词义的历时演变［Ｊ】．现代语文（语言研究版）　安徽池州方言和岳阳方言中则指叔父。在涟水县一带，儿　【子称呼父亲为“爷”（ｙ６）（只此一字），称呼父亲的哥　哥为大爷（ｙｅ），称呼父亲的弟弟为大爷［ｙ６］等。　五、结语　２０１４，（１　０）．　［３］刘美菊．奶奶考…．现代语文（语言研究版），２０１５，（２）．　【４】李荣．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Ｍ］．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２００２　古汉语词汇往往随着时代的变迁，其含义也在不断变　化中，而称谓用语更是如此。本文大体勾勒了汉语称谓词　“爷”由简入繁而后再简化的词义变化过程。大体说来，　“爷”在南北朝时期已出现，唐代“爷”主要指代父亲。　（陈亚喃王英霞　浙江宁波宁泼大学人文与传媒学　院　３１５２１１）　鹜　誊　巴　量　２０１５．０８　一、不　应得抗衡，何为叹羡，以至于此？”融日：　“常谓高阳一　人，宝货多于融，谁知河间，瞻之在前。”继笑日：　“卿　欲作袁术之在淮南，不知世间复有刘备也？”融乃蹶起，　置酒作乐。（　洛阳伽蓝记・寿丘里　）　《说文・足部》：“蹶，僵也。从足厥声。一日跳也，　“不”作旬尾语气词，表示疑问，相当于“吗”。　（１）庄帝日：　“后怀孕未十月，今始九月，可尔以　不？”（　洛阳伽蓝记－宣忠寺》）　例（１）中的“不”在中古时期已虚化为语气词，当　代不少学者有过相关的论述。　《汉语大词典》（以下简称　读亦若粲”。可见“蹶”的本义是“颠仆，跌倒”。也可指　《汉大》）Ｐ１６７：“④副词。方言。用在句末表示疑问，　跳起，后又引申为“急速”义，上例中即是这一用法，是　跟反复问句的作用相等”。并引《儿女英雄传》第十四　说元融因生病卧床三日不起，在听了江阳王元继劝说的话　回：“我且同你，褚一官在家也不？”又《现代汉语词　之后，心结解开，继而“蹶起”。此处“蹶”是突然跳起　典》（以下简称《现汉》）Ｐ１０５：　“④＜方＞用在句末表示　来“置酒作乐”，体现出从躺卧在床到迅速、突然起床的　疑问，跟反复问句的作用相等：他现在身体好不？”表明　状态。《汉大》Ｐ６１４９：“④急遽；突然。参见‘蹶然’。　该义项是方言用法。《汉语方言大词典》（以下简称《方　大》）Ｐ６０８：　“②＜助＞吗；吧；表测度、祈使等。”并指　出此用法存在于河南某些地区的中原官话以及广东部分地　区的客家话中。　二、敌　“敌”作动词，抵得上、比得上。　（２）陈留侯李崇谓人日：　“高阳一食，敌我千日”。　（（《洛阳伽蓝记・高阳王寺　）　例（２）中的“敌”为动词，义为“抵得上、比得　上”。《汉大》Ｐ２９５１：“④对等相当”，并以《洛阳伽　蓝记》上句作为该义项中古时例证。这种用法不见于现代　汉语普通话，但在河南话等中原官话中相当常用。如：他　正长个，可能吃了，一顿敌你两顿。　《现汉》“敌”字条　下没有列出此用法，表明普通话中很少或不见此义。　《方　大》Ｐ４８９１：“②＜动＞比；比得上。”并指出此用法存在于　河南南阳地区的中原官话和湖北武汉等地的西南官话中。　三、聒　“聒”作动词，声音喧闹、嘈杂。　（３）于时金花映ＥＩ，宝盖浮云，】５蕃幢若林，香烟似　雾，梵乐法音，聒动天地。（《洛阳伽蓝记・景明寺）））　例（３）中的“聒”本义是“频繁地称说”，此处引　申为“声音喧闹而嘈杂”。这种用法现代汉语普通话已不　用，但在河南话等中原官话中常用。如“别吵了，聒死人　啦！”。《汉大》引郑伯奇《最初之课》：“此时热闹极　了，话声、笑声、脚步声把耳朵差不多会聒聋。”该例证　中“聒”是典型的方言用法。《现汉》Ｐ４９４解释为“声音　嘈杂，使人厌烦”，并举“聒耳”“聒噪”为例，且标注　为方言词语。《方大》Ｐ５９０１：“③＜动＞声音杂乱扰人”。　并指出此用法存在于中原官话和晋语中。　四、蹶　“蹶”作动词，迅速、突然跳起。　（４）融立性贪暴，志欲无限，见之叹惋，不觉生疾。　至还家卧三日不起。江阳王继来省疾，谓日：　“卿之财产，　三　妻　２０１５．Ｏ８　疾起貌。《逸周书・太子晋》：　‘　嚷蹶然起日：瞑臣藕　。’孔晁注：蹶然，疾貌。《汉书・陆贾传》：　‘於是　佗乃蹶然起坐。’”“蹶起”可看作是“蹶然而起”的省　略。此用法不见于普通话中，　《现汉》“蹶”只保留“跌　倒”义，而无“急速”义，但在中原官话中却是个常用的口　语词。如：他正在睡瞌睡，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喊他，他蹶一　下起来就望外跑。《方大》Ｐ７４４７失收此义项，当补。　五、赘　“　”作动词，划割。　（５）居丧者，剪发劈面，以为哀威。发长四寸，即就　平常。（　洛阳伽蓝记・宋云惠生使西域》）　例（５）中的“苈”指“划割”，“苈面”就是用刀划　脸。《汉大》Ｐ１０５０“苈面：以刀划面。古代匈奴、　回鹘　等族遇大忧大丧，则划面以表示悲戚。亦用以表示诚心和决　心。”句中的“骛”指划割，　《现汉》Ｐ７９２：“　＜书＞用刀　划；割。”表明普通话中不用或少用，但在河南等中原官话　地区是一个很常用的口语词。如：他不小心手苈了个口儿。　《方大》收有“　个口子”并指出见于中原官话。　六、随　“随”作介词，跟、向。　（６）时十二月，帝患寒，随兆乞头巾，兆不与，遂囚　帝送晋阳，缢于三级寺。（　洛阳伽蓝记・永宁寺》）　（７）时邢峦家常掘得丹砂，及钱数十万，铭云：　“董　太师之物。”后卓夜中随峦索此物，峦不与之。（　洛阳　伽蓝记－修梵寺　）　例（６）、例（７），中“随”是介词，相当于“跟、　向”。该义项普通话不用，但在河南等中原官话中是个常　用词。如：我没有了，你随他要吧。《汉大》《现汉》和　《方大》均无此义项，当补。　七、早晚　“早晚”作名词，相当于“何时、ｆｆ‘么时候”。　（８）太尉府前砖浮图，形制甚古，犹未崩毁，未知早　晚造？（　洛阳伽蓝记・景兴尼寺　）　（９）时亦有洛阳人赵法和请占早晚当有爵否。　（（（洛　阳伽蓝记・白马寺》）　“浮水动在水里游。”普通话以用“游泳”为常用词，不　用或少用“浮水”。“浮水”在方言中是一个很常用的词　例（８）、例（９）上两句中的“早晚”为“何时，什　语。《方大》Ｐ５１１６：“浮水：＜动＞蛙泳。”并指出此用法　么时候”。《汉大》Ｐ２９７１引北齐颜之推《颜氏家ｉＪｉｌ．风　存在于以江西瑞金为代表的客家话中。　操》：“耆有甲毅蒜席，葫乙餍寅；而旦於公庭兄乙之　子，圈之日：　‘尊侯早晚颇宅？’”该词是六朝时期的常　用词语，在现代汉语普通话中不用或少用，但在河南等中　十一、朱朱　“朱朱”作象声词，指呼鸡声。　（１　４）宝公日：　“把粟与鸡呼朱朱。”时人莫之能　原官话口语中常用。《现汉》Ｐ１６２４：“④＜方＞名词，指将　解　（　洛阳伽蓝记・白马寺》）　来某个时候：你～上城里来，请到我家里来玩儿。”表明　例（１４）中的“朱朱”是象声词。《汉大》Ｐ２４５５：　“朱朱①呼鸡声。应劭《风俗通》：　‘呼雅日朱朱……　今呼雅皆朱朱也。’”并同时引北魏杨街之《洛阳伽蓝　记・白马寺》：“把粟舆鹦呼朱朱。”《现汉》未收录该　词。《方言大词典》Ｐ２０２４．．“朱朱＜象声＞呼鸡声。”并指　该义项是方言用法。《方大》Ｐ１９５５：　“③＜名＞什么时候，　中原官话。”　八、中　“中”作形容词，相当于行、可、好。　（１　０）众僧房前，高林对牖，青松绿柽，连枝交映。　多有枳树而不中食。（　洛阳伽蓝记・正始寺　）　出此用法存在于以四川方言为代表的西南官话以及浙江黄　岩等地的吴语中，且举《洛》此例作为方言例证。　（１１）羊者是陆产之最，鱼者乃水族之长。所好不同，　并各称珍。以味言之，甚是优劣。羊比齐鲁大邦，鱼比邾莒　小国。唯茗不中与酪作奴。（　洛阳伽蓝记－正觉寺）））　例（１０）、例（１１）中的“中”相当于“可、行”，　“不中”为“不可、不行”。古代汉语中常用，普通话中　不用或少用该义项，但保留于河南等中原官话。《现汉》　注释：　（本文为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　“　洛阳伽蓝记》词ｊｒ－历时层次研究”Ｎｏ．１　４ＹＪＡ７４　００２５的　阶段性研究成果。）　Ｍ】．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１９７８：２７．　Ｐ１０８３：“⑨＜方＞形成；行；好：～不～？Ｉ这办法～ｌ饭这　①范祥雍．洛阳伽蓝记校注序［就～了。”表明该义项是方言用法。　《方大》Ｐ７０８指出该　②有关《洛阳伽蓝记》语言研究的成果，专著有化振红的　＜洛阳　义项除用于河南等中原官话外，也广泛用于东北官话、冀　鲁官话、胶辽官话、江淮官话等其他官话中。　九、虫蚁　“虫蚁”作名词，虫子。　伽蓝记＞词汇研究》，该书采用穷尽式考察和定量分析的方法，　对书中的词汇系统进行静态描述和动态分析，讨论了书中出现　的雅言词语、史书词语、文学词语、佛教词语、新词新义、典　故词语等。论文方面，我们通过知网检索到单篇论文近２０篇，　分别就该书的语料价值、新词新义及各种词语结构等方面进行　分析与描写；另有硕士学位论文７篇，分别就Ⅸ洛阳伽蓝记》的　复音词、同义词、副词、介词及方位词等进行系统研究。　（１２）江左假息，僻居一隅，地多湿垫，攒育虫蚁，疆土　瘴疠，蛙黾共穴，人鸟同群。（　洛阳伽蓝记・景宁寺）））　例（１２）中的“虫蚁”相当于“虫豸”，指虫子。　《汉大》Ｐ５１３４引南朝宋鲍照《拟行路难》诗之七：　“飞　走树间啄虫蚁，岂忆往日天子尊。”《现汉》未收录该词　参考文献：　【１］范索峰．从洛阳方言的角度释Ⅸ论衡》词语三则［Ｊ】．中国语文，　２００４，（２）．　语，表明该词在古代汉语中常用，普通话中不用或少用。　《方言大词典》收有“虫蚁”一词，并列举义项①＜名＞虫　［２］范祥雍．洛阳伽蓝记校注［Ｍ．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１９７８．Ｍ］　豸；爬行类小昆虫。指出此用法存在于当代的晋语、吴　［３］罗竹凤主编．　汉语大词典》（缩印本）［Ｚ】．上海：汉语大词典　语、闽语等方言中。另外，在河南等中原官话中，“虫　出版社，１　９９７．　蚁”经常说成儿化词语即“虫蚁儿”，常用来指“体型较　［４］翁建如．释“蹶起”【Ｊ】．语文知识，１９９８，（１）　小的鸟”，而非“虫子”。　十、浮水　“浮水”作动词，在水里游泳。　［５】许宝华，宫田一郎．汉语方言大词典［ｚ】．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９９．　［６】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编．现代汉语词典（第６版）　［ｚ】．北京：商务印书馆，２０１２．　［７】周祖谟．洛阳伽蓝记［Ｍ］．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２０００．　（１　３）吴人浮水自云工，妓儿掷绳在虚空。”（（《洛　阳伽蓝记・正觉寺》）　例（１３）的“浮水”是“泅水，游泳”。《汉大》　引《洛》书上例作为该义项的首引例证。《现汉》Ｐ４０１：　（牛太清　广东广州广东财经大学人丈与传播学院　５１Ｏ３２０）　２Ｏｌ５．０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