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期文学思潮

历史·身份·想象——知青文学再反思

摘要：以知青题材创作的文学作品曾经掀起了一股潮流，直到现在仍有零星的作品问世。知青情结作为一以贯之的心理动因，仍保持着活力。忠于历史，忠于身份，应该是知识分子起码要有的责任意识，对知青来说，就是要忠于知青的历史和身份。“想象”为我们进入历史提供个一个门径，通过想象的作品我们能发现历史的多样性和复杂性，从而避免了单一的历史观。

关键词：知青文学 历史 身份 想象

对于生于五十年代的人来说，恐怕没有比用“知青一代”更合适的词来形容他们的了。他们几乎与新中国一同成长，接受了共产党和共和国的革命光荣传统的教育，富于革命激情和理想。从红卫兵到知青再恢复到平常人，他们的身份急剧变化着，精神和心理也在不断刷新。知青的身份和历史是他们独有的财富，不管在这之后，他们是晋升了，掌握了话语权，成为这一代的代言人，或者是还原为普通人甚至被看作社会的“多余人”。因此由知青来演绎知青历史，应该说是最合适的。以知青题材创作的文学作品曾经掀起了一股潮流，直到现在仍有零星的作品问世。知青情结作为一以贯之的心理动因，仍保持着活力。从激情和理想的宣言，到疑惑和彷徨的沉思，再到怀恋和追忆的回味。当然在商业化的运作下，也有一些作品充斥着自恋甚至庸俗的矫情。我们有种担忧，随着知青一代的老化，知青文学会不会陷入僵局。也许，只有知青文学从狭义的知青身份的言说，走向广义的知青题材的演绎，才会开创出更广阔的天地。

忠于历史，忠于身份，应该是知识分子起码要有的责任意识。远离了知青历史，我们只能从历史材料和知青的言说中找寻到蛛丝马迹。限于身份和时间的问题，他们可能还未脱离身份意识和时代气息，还未能对这段历史和自身进行深入的反思。对此我们要辩证地

看待，若以现在的评价标准去衡量过往的知青文学，我们很容易得出一个单调的结论。以梁晓声为代表的“悲壮的青春”的言说者，高扬了时代特有的理想主义和英雄主义。现在看来未免将知青历史和人物单纯化和概念化，但不能否定的是，这样的描写是符合肇始的知青历史和大部分知青心理的。经过时间的沉淀，感性的激情化为理性的沉思，知青作家不应该再对一种身份和理想进行单向的迷恋，当然也不应过分执着于知青的悲剧命运。韩东的话不禁引起了我们的思考，他在答记者问时曾说“知青的历史作为文学或文艺作品的材料可谓得天独厚，精彩之极，这样好的材料与其最终的作品相比有点被浪费了。我们并不缺乏深刻以致生动的历史，缺少的正是有关历史的想象。”①作为他者的言说，知青文学只是为我们提供了知青历史的可能性而不是必然性。我们看到了激情与理想，看到了疑惑与彷徨，看到了悲剧与荒诞，这些对知青历史的言说在我们这里都成为了建构的想象。我们要达到的，不是要了解到一个真实的知青历史，而是在历史与想象中间，找到多种可能性。这种丰富的可能性，成为我们全面地而不是单向度地看待历史和其他人生问题的态度和视角。

历史责任感是我们在评价以历史题材为演绎对象的作家时惯用的一个标准。然而我在面对这个熟悉的词时，突然有了陌生的感觉。到底如何才能算得上是有历史责任感作家呢？梁晓声不断地诉说着“悲壮的青春”，在那个时代激励着一代人，让太多的人感同身受，这算不算有历史责任感？老鬼道出知青的苦难和悲剧命运，却也是历史的真实，同样能引起许多知青的共鸣，他又算不算有历史责任感？韩东以戏谑，荒诞的手法演绎出非一般的离奇的知青生活，翻开了知青历史中可能存在却不为正史所显现的一页，这又和历史责任感有无关系呢？这样的困惑不得不迫使我们对历史责任感进行应有的反思。说起历史，我想到了柏杨曾说我们中国人是善忘历史的民族。这句话虽不无偏激，却深深地刺痛了我们的神经。我想柏杨的意思并不是说我们真的忘了历史这回事，而是近似于“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态度，历史对于我们当下的言行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还有就是我们对历史的反思还未达到应有的深度。忠于历史，忠于身份，我认为这是那些从历史中走来的人们应该有的意

识和觉悟。忠于历史，起码要做到不歪曲，至于说对历史的开掘有多少暂且不论。忠于身份，就是要做到不回避，作为历史的亲历者，对历史更要对对自己要有所反思。然而我们在面对现有的知青文学时，看到的大多是起码的忠诚，少有能达到对历史和自身应有的反思。要么是对青春梦想的凭吊，要么是对迷惘苦难的咀嚼，还有充斥着性与暴力的展露。不过对这些作品，我们还是应该予以尊重的，这起码说明了人们还没有忘记这段历史，至于说态度怎样，深度多少，那就另当别论了。历史是一面纵横交织的网，既有纵向的发展，又有横向的扩张。对历史的认识，就应该有历史的意识，既要把它放入时间的线上，又要将其置于生活中。梁晓声对知青历史的认识仿佛只停留在了北大荒那一片神奇的土地上，对知青的描写也专注于有阳光照射的那一面。当然，这样的认识和描写是能起到鼓舞人心，激昂斗志的效果，我们也承认初读时心有被燃烧的感觉。然而，这种单调和单纯的历史一再地重复，似乎不向前发展了。老鬼的对历史的认识明显深入了许多，难得一见的是他揭示了由红卫兵而知青这一身份的转变，尽管这种转变背后的内容没有充分写出。在批评家对知青文学的反思中，他们多次提到过这个问题。知青的前身多是红卫兵，可以说他们和当权者一道构建了文革和知青的历史。然而在作品中，他们一味地缅怀青春梦想，奋笔疾书命运苦难，却没有对自己的行为进行反思，或更进一步人性进行反思。他们在构建知青历史的时候，把自己也重新构建了一番。对知青生活和知青精神世界的展现，让我们更加接近了这段历史。不过局限于眼前的苦难生活，局限于感性的精神世界，没有让老鬼的眼界超越于这段历史之上。相比之下，孔捷生的《大林莽》虽没有知青生活的复杂描写，却有对历史和自身的深入反思。人类或许可以凭借力量一时凌驾于自然之上，但这种违反自然规律的行为必然招致自然的反噬。幽深凶险的大林莽映衬出了人的渺小和羸弱，迫使人对自身进行反思。大林莽其实就是人类社会的寓言，任何力量想凌驾于人类社会之上，违反社会发展规律，必然会招致社会的反噬。人在对自身反思过程中实际上达到了对整个人类社会历史进程的认识。韩东曾反复强调过他不是一个具有历史责任感的人，而且认为这也不是文学应该担负的责任，而他的自说自话其实充满着矛盾。作为“第三代”诗人的韩东以“拒绝隐喻”和解构历史，消解崇高的面貌出现在文坛。在小说中我们仍能看到诗人

韩东的影子，言语中透露着讥讽，不屑和怪诞。然而作为中国文人，一种介入和承担意识似乎已经深入骨髓，尤其是借用知青这个暧昧的主题。韩东算不上一个严格的知青作家，这就引出了一个关键问题，即想象与真实的问题。若论真实性，作为亲历知青历史的知青作家显然占尽先机，但正如韩东所说，他们过多地浪费了这样的资本。其实我们通过知青文学并不是要达到还原历史本来面貌的目的，更何况这种目的本身就是虚妄的。韩东的目的是为了丰富历史的“表情”，即探寻历史表达的多种可能性，而最重要的莫过于想象。我们却能在韩东的多种“表情”背后发现历史的多样性和复杂性，从而避免了单一的历史观。如果说韩东有对知青历史和自身的反思的话，那也是隐含在他对人生的形而上的思考中的。荒诞的存在，不可知的命运，这就是他对人生的认识。这种想象给了我们前所未有的冲击，开拓了我们对知青文学领域的想象空间，也对未来的知青文学有启发意义。

注释：

① 引自韩东的博客文章。

参考文献：

1.杨健著：《中国知青文学史》，北京：中国工人出版社200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