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西游记》部分故事情节的解析(七)——四圣试禅心的寓意（上）

 小说第23回“三藏不忘本，四圣试禅心”，讲了菩萨化作美女考验唐僧师徒的一段有趣故事。文中开头有这样的描述：“这回书，盖言取经之道，不离了一身务本之道也。却说他师徒四众，了悟真如，顿开尘锁，自跳出性海流沙，浑无挂碍，径投大路西来。” 唐僧一路西来，参心究心，终于明心见性，了悟真如（真如就是自性）。来到了一处院落借宿，猪八戒看见一个“半老不老”（她自称自己四十五岁）的妇人出厅迎接，已经有点动心了。等到那妇人说有三个女儿待嫁，一个二十，一个十八，一个十六，个个花容月貌，而且家产极其富有，有一生使用不尽的财富，自己也打算坐山招夫。你们师徒四个正好，干脆都留下算了。唐僧吓坏了，猪八戒“坐在那椅子上，一似针戳屁股，左扭右扭的，忍耐不住，走上前，扯了师父一把，说：‘师父，这娘子告诉你话了，你怎么能假装不睬，怎么也要回答人家。’”表面上是动员师父表态，实际上是要他答应招亲。结果被唐僧骂了一顿。那妇人听了很生气，对唐僧说道：我真心实意招你们，你们却用语言伤我。你受了戒，发了愿，永不还俗，那就招你手下一个吧。孙悟空沙僧都不愿招亲，悟空看出猪八戒有意，存心逗他，就说“教八戒留下罢”猪八戒还假惺惺地说：“哥啊，不要栽人么——大家从长计较。”那妇人见他们都不肯招亲，便将腰门关上，拒绝招待。猪八戒说，我们别把话说绝，起码可以混碗饭吃，这青灰冷灶我们怎么办？然后他借口要放马吃草，来到后门，见了那个妇人，一口一个“娘”，见“撞天婚”形式选妻子招不来，就说三个漂亮的女儿他都想要，实在不行让丈母娘把他招了。当然，这三个女儿和中年妇女都是菩萨的化身。结果，猪八戒娶亲不成，在穿上菩萨制作的珍珠嵌棉汗衫儿后，珍珠嵌棉汗衫儿变作了绳子，将猪八戒死死缚住，吊在树上，出尽了丑。 第二天，唐僧师徒醒来，发现昨晚借宿的大厦高堂，现在成了松柏林。在后面的古柏林上，飘挂着一张简帖儿：“黎山老母不思凡，南海菩萨请下山。普贤文殊皆是客，化成美女在林间。圣僧有德还无俗，八戒无禅更有凡。从此静心须改过，若生妄念路途难。”唐僧师徒明白了，昨天化作美女的是三个菩萨和黎山老母。这时，听到了八戒的求救声：救我一救，下次再也不敢了。

以观音菩萨为代表的佛教诸圣，幻化成美女，要考察一下他们选定的取经人唐僧，以及先后收服的四众近一段的修行情况，是否真正做到离欲，摆脱七情六欲的困扰。通过这一节的测试，唐僧、悟空、沙僧均禅

心坚定，表现颇佳。特别是唐僧在财色面前，具有一心向佛的坚定信念，不会被欲望所征服，所以他不会被欲望的绳索缚住。只有八戒受欲望的驱使，做了本能的奴隶。 在唐僧师徒中，只有猪八戒是结过婚的人。这个细节，许多读者可能没有注意到。猪八戒在高老庄与高小姐共同生活了三年（电视剧《西游记》则将这个情节改编为猪八戒正准备与高小姐结婚，便让孙悟空给搅黄了），这个特殊经历，使猪八戒在对待色情方面，意志始终不够坚定。当他遇上这一母三女，个个花容月貌，还有一生使用不尽的财富，这么好的家境，他怎么能不兴奋难耐，神魂颠倒？八戒名叫猪悟能，象征着人的本能，人的欲望。正是出于本能，八戒才会被情欲所俘虏。正因为他的本能欲望太强，所以唐僧才会给他另起个名称“八戒”，以此激励、规范他的行为。

佛教八戒的含义是：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六不涂脂粉，香水，不穿华丽衣服，不观玩歌舞伎乐；七不睡高大床褥；八不非时食。前五项，就是我们在第一章介绍的“佛教五戒”。在此基础上，六至八项对修行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第六戒，实际上是要求佛教信徒不能忘情于世间娱乐。在一般人看来，看戏、唱歌、跳舞等娱乐活动，属于健康、正当娱乐。有人甚至认为，人的一生如果没有看戏、唱歌、跳舞等娱乐活动，那不是白来一世吗？这反映出普通人与佛教修行者价值观的差

异。在修行者看来，这些活动没有什么益处，只能是白白消磨时光，影响了修行者的精进，属于“玩物丧志”，因此也属于禁止的范围。第七戒，是说修行者不能追求舒适的物质生活，因为贪求舒适的物质生活，就会削弱一心向法的意志。第八戒，是说修行者不能贪于美食，无限制地吃喝。最早印度的比丘严格遵守“过午不食”的规定，就是每天过了中午，比丘就不再吃饭。由于中国僧人不是靠化斋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一些僧人需要亲自耕种土地来满足最基本的生活需要。如果一面坚持重体力劳动，一面坚持“过午不食”的规定，显然不符合中国的国情，无法满足比丘修行的最低条件，所以后来中国僧人将这条戒律修正为不非时食，就是不到吃饭的时候不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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