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腊肉
家中但凡有些多余的鲜肉,必会交与奶奶抹上盐巴,挂在一处任其风干。炒菜煮汤时切下一块放进去,那滋味真是妙不可言,绕唇三日,余香未了。
可是腊肉的命运却永远地被锁定在配角身上。炒菜时,它是出油爆香的龙套;煮汤时,它是调味增色的配角;在火锅里,当它被榨出最后一丝香味后更是被冠以不健康的名头而被红牌直接罚下场。
只有在蒸腊肉时,在它被切成薄片,与香肠、火腿放在一起蒸熟时,在它的油脂被高温蒸出又被香肠、火腿吸收时,在它变得干瘪毫无油光时,当人们望着那黑乎乎的肉块抱着尝一尝的心态时,将它夹起放入口中时,才发现它竟是这样的别有风味。肉丝里没有一丝多余的肉汁,即使有,也被那咸味恰好地掩饰掉。这一口下来,人们吃到了不同于鲜肉的滋味,一瞬间被吃到温暖的肉干的幸福所击倒。这一刻,人们不再在乎所谓的绿色健康,也不再担心高致癌的危险,所有的筷头都指向了一个方向—盛着蒸腊肉的盘子,甚至扔下筷子直接用手。或一丝一丝,或一块一块,人们品尝着那经过盐巴腌渍后又经过日月烘烤历经无数磨砺后才被放上桌的腊肉。
最多,人们会加一碗米饭,用以冲淡嘴中的那一份灿烂,那一份带着阳光的味道的灿烂。在这一刻,腊肉不再是那只为榨出一丝油脂的配角,它成了主角,人们眼中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主角,扮演那水手一般经历无数风雨的主角。
只有经历过盐巴的腌渍,太阳的烘烤,在时间的不断流逝中让盐份渗透进自己的身体里,只有经历过无数这样的伤痛,才能造就出如此有深度的味道。油脂在碰到唇尖的那一刻绽放着口中的味道,宛如突然绽放在黑暗的夜空中的绚丽的礼花,突兀的美丽,陌生的漂亮,在口里肆意流淌的油脂,如同一股甘泉在口里欢快地歌唱着,流淌着。
这样的味道怎么会是鲜肉所能比拟的呢,那些还没脱尽血气的鲜肉,根本没有厚度与腊肉相比,最算最好的厨师烹制出的鲜肉,在家中奶奶蒸出的腊肉面前也不免有相形见绌的感觉。腊肉,外表不惹人注意的食品,好比我们生活中的那些工作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的人们,纵使一眼看上去平平凡凡,甚至有些卑微、丑陋,但是其胸中沟壑远超那些漂浮在半空,指手画脚夸夸其谈的人要好。‘
腊肉在锅里蒸着,它在无私地奉献着自己的每一丝油脂,滋润着和它一起入锅的食材。它的奉献,人们看见了,所以它成了主角,就如同那些在默默奉献的无私的人们一样,总有一天,或许是人们在厌倦了千篇一律的生活的那一天,他们成了主角,担之不愧的主角。
这样的主角有很多,就如同孔繁森,焦裕禄那样,他们所扮演的角色是虽然不失那么的光鲜美丽,或许也不是成就了什么大事业的角色,可是他们证明了自己,证明了自己才是主角,哪怕自己的形象不是那么的美好。当人们吃下一块蒸腊肉时,或许也会想起,这些同蒸腊肉一样境遇的人,那些终有一天会大放光彩的平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