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律师怎样才能不被骂

昨天刚关注了“重庆姐弟俩坠亡案”的二审开庭，今天就被二被告人当庭翻供震惊了。我曾说过，我比较同情这个案子中的辩护律师，如果他是一位内心充满正义感的律师，那么他在办案过程中想必是极其痛苦的。今天的网络舆情，无一例外将矛头对准了律师：“都是这个律师教的”“律师也应当被判死刑”“律师就没有一点良知吗为这样的人辩护”，等等等等。律师怕是要遭受网暴了。

我很少代理刑事案件，一方面，刑事案件给律师带来的职业风险高于民商事案件，另一方面，律师的内心要足够强大，才能成为一名合格刑辩律师。我在执业初期办理过一起刑事法律援助案件，被告人强奸并残忍杀害了一名八岁女童。我对鉴定报告中的一些内容有疑问，便询问了当时在公安局刑事鉴证科的同学，他在给我解答后好奇的问我是什么案子，我告诉他是某某人强奸杀人案。同学听后马上“义愤填膺”的说了一句：“这个案子我知道，你怎么给这样的人辩护！”我有点心虚，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是：“中院指派的，我也没办法。”从那以后，我不再代理强奸案的辩护，不是因为我内心多有正义感，而是我认为，如果律师不能认同当下的工作，那么他就不可能尽职尽责。

回想起这个案子，我算是按部就班地完成了工作吧。我会见了被告人，在庭审中提出了质疑，也把我能够想到的所有从宽处罚情节都写到了辩护词里，当然，被检察官一一驳斥。庭后我的老师还把我夸了一通，面对整整三排旁听群众，我勇敢地发表了辩护意见，很不容易了。可是，我觉得我做的并不够。我只是“配合”了庭审工作，但是关于案情，可以发挥的空间还有很多。我缺乏勇气，缺乏胆量，和真正的刑辩大咖相比，我还差的很远。

做律师，免不了挨骂。被对方当事人骂，被法官骂，被不明真相的群众骂，有时候还会被自己的当事人骂。案子做不好会挨骂，做好了也会挨骂。对事件的看法不同会挨骂，对法律适用观点不同也会挨骂。总之，只要你开口说话，就会挨骂。所以做律师就得脸皮厚，耳朵背，即使被批的体无完肤，还要以微笑还击：“虽然我不同意你的说法，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我不知道重庆这个案子中律师办案的内情，当然目前除了委托人谁也无从得知。我想说的是：如果你尊重法律，就请别骂律师；如果你相信法律，就请别骂律师。原告与被告、控方与辩方，是天平的两端。大家都是在司法规则框架下各司其职，虽然身份不同，但法律地位相同。曾经的司法实践告诉我们，刑事案件中法官未必会全部支持控方的指控，改判屡见不鲜。法官居中裁判，只看证据，只看法律，这恰恰是健全司法制度的最佳体现。如果一个刑事案件被办成“铁案”，任凭律师三寸不烂之舌，也无法让被告人逃脱罪责；反之刑辩律师的胜诉，恰恰是因为案件疑点重重，经不起推敲，才让律师抓住了“把柄”。律师的“攻”，会提升办案机关防守能力，会提高刑侦技术，这是良性循环。如果律师畏首畏尾不敢发言，那他只能是法庭上的提线木偶，天平会倾向控方，被告人毫无还手之力。辩护权利是法律赋予的，应当保障，也必须保障，因为“正义不仅应得到实现，而且要以人们看得见的方式加以实现”。

我敬佩和支持坚守在刑辩之路上的每一位律师，他们勇于接受挑战，担负起了最艰难的工作，值得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