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网友 发布时间:2022-03-13 1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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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宣统3年(1911年)10月10日,革,命,党,人,领,导的武,昌,起,义,获中国各省响应,最终致清宣统皇帝溥仪逊位成功,中,华,民,国肇建,中国政,治,制,度由维持两千多年的帝制走向民,主,共,和。
20世纪初,李叔同身处中国社会急剧动荡,思想观念、社,会,制,度新旧交替的年代。李曾追随时代潮流,呼应维新变法,(如演出《黑,奴,吁,天,录》),歌唱“民,国,肇,造”。但李自离开《太平洋报》时起,很明显地是从时代风涛中退却了下来。面对孙,中,山,让,权、二,次,革,命,失,败、袁,世,凯,称,帝,卖,国、张,勋,复,辟,等等层出不穷的社会变幻,以及个人家庭的突然变故(李家的百万资财在辛,亥,革,命前后的金,融,风,暴,中荡然无存),李叔同感到对社会情势越来越不能适应。他对社会和个人命运无力把握,失去了信念与信心,确有看破了红尘的意味。在清末民初的一段时间中,佛,教和佛,学思潮盛行。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等不只将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作为个人奉献的精神力量,也把佛,教的彼岸说作为改造社会的参照。
由于当时的历史背景,李叔同和当时许多知识分子一样对反,动,统,治不满,但由于个人的局限性,只能通过艺术作品抒发个人内心矛盾。从而出现了《送别》中的“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充满了感伤色彩和苦闷失望情绪的歌词。可以说《送别》的背后是一个历史时期中国知识分子思想感情的象征。
这股思潮,对少年时代就推崇康、梁的李叔同,是会有影响的。在他的意念里,自己无力它顾,只有一心念佛,多多行善,才能使社会美好起来,已使天下苍生脱离苦海走向幸福的彼岸。在艺术领域,李叔同极富创造精神,在现实生活中,却是个缺乏实践尤其是社会实践能力的人。他所钟情执著的艺术门类,又都比较抽象空灵,易于远离现实而接近宗,教。从小就有佛化倾向、在艺术上又进入了较高层次的李叔同,当他在现实中看不到人生价值和生命的终极意义时,是很容易到非现实中去探寻究竟的。
1914年5月9日23时,北,洋,政,府没有等到预期的外援,以“国力未充,难以兵戎相见”为由,对外宣布接受二十一条中一至四号的要求。5月25日,完成签字。消息传出,举国震怒。签约当天,湖南学生彭超留下血,书,愤然投,江,自,杀。北京二十万人到*公园集会,捐款一百万元“救,国,基,金”。天,津,南,开,学,校的十七岁学生周,恩,来上街演讲,号召人们振兴经济、誓,雪,国,耻。全,国,省,教,育,会,联,合,会决定,全国各级学校以每年5月9日为国,耻,纪,念,日,称为“五,九,国,耻”。
从总体结构看,《送别》很像一首古词(类小令),共三段,其中一、三两段文字相同。 第一节,着重写送别的环境。作者选取了“长亭”、“古道”、“芳草”、“晚风”、“暮色”、“弱柳”、“残笛”“夕阳”八个典型的意象,渲染离别的场景。第二节,着重写送别人的心境,是全曲的*。通过“天涯”、“地角”、“知交”、“零落”、“浊酒”、“夜别”、“离梦”,诉诸感官,触动心弦。第三节,是第一节的重叠,进一步烘托别离的气氛,是意象上的强化和音韵上的反复。其中,“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两句周而复始,与回环往复的旋律相配合,形成一种回环美,加深了魂牵梦绕的离情别意。
其实,李叔同出家为僧的真正原因是与当时的社会矛盾和个人的身体疾病息息相关的。当时中国社会急剧动荡,思想观念和社,会,制,度的新旧交替、交叉和反复,使得一向追随时代潮流,呼应维新变法,讴歌唱“*肇造”的李叔同,感到难以适应。他对社会和个人命运无力把握,失去了信念与信心,产生了看破了红尘的观念。
十九世纪美,国,音,乐,家J·P·奥德威作有一首歌曲《梦见家和母亲》,这首歌流传到日,本,后,日,本音乐家犬童球溪以原歌的曲调(可能作过略微的改动),填上日文的新词,作成《旅愁》这首日,文,歌。1904年《旅愁》发表后,在,日,本被广泛流传。1905年至1910年,李叔同留,学,日,本,故接触到了《旅愁》,他被这首歌曲的优美旋律所打动,产生了创作灵感,后于1915年在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任教时便以J·P·奥德威的曲调配上中文歌词,作成了在中国传颂至今的《送别》一歌。
《送别》用的是J·P·奥德威作的曲调,但李叔同本人在作词时对曲子作过少量修改,故《送别》与《梦见家和母亲》的曲子并不完全相同。在歌词上,《梦见家和母亲》、《旅愁》、《送别》则分别是三位艺术家的个人创作,是三个的作品,之间无直接联系;当然由于曲调的一致基础,或许在艺术神韵和表现感情上有一定的相通之处。《送别》的歌词类似中国诗词中的长短句,有古典诗词的文雅,但意思却能平白易懂;整个中文歌词与曲调结合得十分完美,几乎不能发现是谱曲后重填词的歌曲。
《送别》这首歌的歌名常被误作为“《骊歌》”,虽然《送别》是一首骊歌,但“骊歌”并不是它的歌曲名字。
二十世纪20年代到40年代,《送别》是作为在新式学堂中教授的学堂乐歌,广为传唱,受到大众的深爱。
1970和1980年代,《送别》作为插曲或主题曲分别出现在电影《早春二月》和《城南旧事》中,更使其脍炙人口,传唱不息。
有论者认为李叔同的作词是浓缩了元杂剧王实甫《西厢记》中第四本第三折《长亭送别》的意境。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古人离别重送行,文学描写极多。送行处所的景物环境,往往成为借以抒情的载体,其中便有“亭”。早在秦汉时代,交通驿道上就设置“亭”,以为邮驿之所,亦供行旅之人休息食宿等多种用途。后代沿之,“十里五里,长亭短亭”,可谓存在于中国古代社会很长的历史时期中。所谓长、短者,亭之大小而已。行人初征途上的 “亭”,无疑是“挥手长劳劳”的首选场所,以其可以遮蔽风雨酷日而进行握别、饯行、吟诗作赋等活动,因之便最是“天下伤心处”了。“离亭’’的意蕴产生了。如三国时吴地之“劳劳亭”,即为送别之所。一般说来,普通送别,送至五里,即短亭处,已不为近。情谊深挚者,往往送至十里。那十里长亭的别意,竟是何其浓至!如王实甫《西厢记》中崔莺莺送张生,便有那催人泪下的“长亭送别”。送行者,被送者,都不免一种深深的离伤。倘是诗人词人,至情至性,举目所及,唯有别意,乃是移情于物,长亭及其周围之景物环境,便都染上了人的主观色彩,如唐司马扎《送归客》:“寂寞长亭外,依然空落辉。”以长亭为视角中心,向外望去,落日笼被,犹似离情,表达的是送走友人之后的落寞惆怅。元魏初《沁园春·留别》:“长亭外,望野烟春草,不尽离情!”也是以长亭为视角点,广袤的空间中,野烟春草凄迷,充溢着远行者无穷的愁绪。
道,是行旅经由之路。“古道”之“古”字,极其沉重,贯穿着古今,演绎着人情。多少人离家别亲,衷情忉忉;行役奔劳,忧心孔疚;飘泊浪游,凄凉孤独……宋代林逋《途中回寄阊丘秀才》:“行人古道上,落日破村西。”张耒《将至都下》:“弊裘疲马古道长。”元马致远[越调·天净沙]《秋思》:“古道西风瘦马。”王实甫《西厢记》第四本第三折:‘‘夕阳古道无人语,禾黍秋风听马嘶。”路上行人欲断魂,历来“古道”刻录着多少人生旅途况味。
多情自古伤离别,别意总是凄然,何况在积淀着那旷古之情的古道边。所以在古道边为即将前去经历“古道”的艰难行旅生活的行人送别,别是一番滋味。宋张蝗《拟苏少卿寄内》:“话别河梁上,踟蹰古道边。”古道边的踟蹰,演漾着难分难舍的情谊。又离亭、古道,乃相连属,如明杨慎《阳关图引》:“行程征马短亭前,弱柳垂杨古道边。”意象叠加,意蕴厚重。
对于离别、游子,见无边芳草,则往往感物伤怀。如李煜《清平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宋唐仲友《迟日春遍丽》:“芳草连天生。游人自适意,客子偏伤情。”元无名氏《集贤宾·伤春》:“人生今古别离难,芳草连天望眼。”所以,无边芳草的景象,一旦与离情别意相系,便多有伤感意蕴。
在中国文学中,这种意蕴是逐渐积累起来的。春草与离别最早相联系的,是楚辞《招隐士》:“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在汉乐府《饮马长城窟行》中,已经作为思远怀人的比兴意象:“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后人更是生发无穷。表达送人意,如南朝江淹《别赋》:“春草碧色,春水渌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宋汪莘《玉楼春·赠别孟仓使》:“问君离恨几多长,芳草连天犹觉短。”清朱彝尊《山*歌送沈十二进》:“客舍高歌一送君,江南愁思盈芳草。芳草碧迢迢,离人千里遥。”表达怀思远人意,如欧阳修《虞美人》:“楼高不及烟霄半,望尽相思眼。艳阳刚爱挫愁人,故生芳草碧连云,怨王孙。”宋媛无名氏《踏莎行》:“断肠芳草连天长。”元王娇红《记怀》:“断肠芳草连天碧。”表达客子愁情,如宋蒲 寿成(宝盖头)《用翁雪舟送春韵》:“芳草连天起客愁。”元叶yóng(大头;仰望 禺页)《清明有感》:“芳草连天野客悲。” 芳草与其他意象连用,如晏殊《踏沙行》中的“绿杨芳草长亭路”句,便是关乎离别的几个意象叠加,意蕴非常深厚了。亭、道、春草三者乃相连属,如李白《灞陵行送别》:“送君灞陵亭,灞水流浩浩。上有无花之古树,下有伤心之春草。我向秦人问路歧,云是王粲南登之古道。”而李叔同歌词前三句,也正是三者连属的。
此句亦是多重离别意象组合。“晚”字意,显然用唐人傍晚送别的惯例;杨柳、笛声,均甚得离别传统意蕴。杨柳作为送别或思归意象,古诗词中最具典型,那是自《诗经·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以来就奠定下的。刘禹锡《杨柳枝词九首》道:“长安陌上无穷树,唯有垂杨管别离。”杨柳作为离别意象使用的情况,不胜枚举。
“晚风拂柳”,乃所谓“杨柳晚风嗟客路”,离情何极;“笛声残”,乃所谓“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14l,友情难舍,别意悠悠。此情此境,借用《唐人万首绝句选评》称赞王维《渭城曲》之言,可谓“情味俱深,意境两尽”。
吹笛送别,或闻笛悲离,传统诗词写之甚多。笛曲往往是《折杨柳》、《杨柳枝》,或倚《渭城曲》。北朝乐府横吹曲辞《折杨柳歌》:“蹀坐吹长笛,愁杀行客儿。”李白《洛城闻笛》:“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清吴绮《九日次书云韵》:“千古伤心杨柳笛。”又清褚人获《坚瓠集》说:“唐人饯别多唱《渭城》。”《渭城曲》源起王维《送元二使安西》诗,时人谱为曲,又称《阳关曲》,用于送别。《唐音审体》云:“刘梦得诗云‘更对殷勤唱《渭城》’,白居易‘听唱《阳关》第四声’,皆谓此曲也。相传其调最高,倚歌者笛为之裂。”
笛,成为一种抒情的道具,笛声及其所表达的情意,在行者、送行者的心中,都会不绝如缕,如唐钱起《送张将军西征》:“玉笛声悲离酌晚,金方路极行人远。”韩愈《韶州留别张使君》:“鸣笛急吹催落日,清歌缓送感行人。”清吴伟业《送林衡者归闽》:“五月关山树影圆,送君吹笛柳阴船。”
宋人戴复古《世事》诗:“春水渡旁渡,夕阳山外山。”成为诗评家谈说的名句。元人任昱将“夕阳”句用到了自己的散曲[南吕·金字经)《湖上僧寺》中:“凭栏看,夕阳山外山。”从这两篇作品中的原句意蕴看,本与离别无关。
既然有论者指出李叔同《送别》中用了戴复古此句,则本论不妨说个明白。明人杨慎《升庵集》卷五十七说:“宋人诗话称戴石屏‘春水渡旁渡,夕阳山外山’,以为奇句,余观唐韩君平‘夕阳山向背,春草水东西’,意同而语尤工。”按,“夕阳山向背”二句实际是刘长卿的诗句(《中兴间气集》、《文苑英华》、《唐诗品汇》、《全唐诗》等均作刘长卿诗。)凭心而论,戴诗“夕阳山外山”与刘诗“夕阳山向背”并不“意同”。倒是戴诗之后,诗家爱之,模仿或意取翻新者,不乏其人。如宋人方岳,在他的《次韵行甫小集平山》和《四用韵》两首诗中,拆用“夕阳山外山”:“骑鹤重寻烟雨句,征鸿欲没夕阳山”、“茫无措手句中句,悔已噬脐山外山”。宋释文垧《随寓》:“微茫春水渡,平远夕阳山。”元仇远《题王师尹宜晚楼诗》:“去天一握屋上屋,斜日几重山外山。”明文征明《题溪山秋霁图》:“凉风数点雨余雨,落日千重山外山。”
其实,“……ABA,……山外山”,这一诗句结构,也并非是戴复古的发明。复古之前,有北宋会稽法云长老重喜诗句:“行到寺中寺,坐看山外山。”又北宋郭祥正《次韵元舆临汀书事》:“城池影浸水边水,鼓角声传山外山。”戴复古似乎很喜欢这一语言结构以及表现的阔大之境,他在《李计使领客游白云景泰》诗中也用了这一形式:“沧波万顷海南海,
翠碧几重山外山。”又在《世事》中用这一结构,于“山外山”前笼罩以“夕阳”意象,成就了“春水渡旁渡,夕阳山外山”的名句。
而后人在离别、怀远等环境中,用“夕阳山外山”句,意蕴生新,则被赋予了特殊的内涵。这得从构成其浑融意境的几个意象“夕阳”、“夕阳山色”、“山外山”来说。
夕阳,落日景象,就别情的语境而言,它通常是唐人在傍晚时分送别的一种气象环境,所谓“行人挥袂日西时”,故常常被借景抒情。如李白《送友人》道:“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后世送别,虽多不在傍晚了,但常用唐诗写法。夕阳又是最易引起行客游子或怀人念远者心境落寞的景物,如宋晏几道《鹧鸪天》:“年年陌上生春草,日日楼中到夕阳。云渺渺,水茫茫,征人归路许多长。”元王实甫《西厢记》第四本第三折:“到晚来闷把西楼倚,见了些夕阳古道,衰柳长堤。”元无名氏[商调·集贤宾]:“吃紧的唱《阳关》不肯消停,西风南北路,落日短长亭。”
夕阳山色,在不同语境和意脉中有许多意蕴。宋人张炎说“好诗尽在夕阳山”,是从景美诗好来说的;清人厉鹗说“诗愁都在夕阳山””,是从牵愁惹恨、伤感来说的。也就是说,同是夕阳山色的物象,心境、语境的不同,意蕴就不一样。而离别、游子心境及语境中的夕阳山色,便属于后者。如范仲淹《苏幕遮》:“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元贡师泰《送国子掌仪魏居仁还山东》:“夜雨溪声连客枕,夕阳山色满归船。”明徐烟《舟行》:“空山驻夕阳,山色更苍茫……此际溪行者,能无思故乡?”
“山外山”的意象,既表示山的重叠起伏、连绵逶迤,还包含方位、处所、距离等。从离别的语境来看,万山修阻,便有离隔之意;因其方位、处所、距离感,因山觉遥,便有飘泊之意;同时,山牵别恨,离人可能因它的视觉效果而触目生情。无论亲友送别、相思、盼望,或是行客游子表达这类对应的情感,都可能把视觉、情思指向了“山外山”。诗词中颇多这类描写,如宋欧阳修《踏莎行》:“楼高莫近危栏倚,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元张翥《菩萨蛮》:“何处望归鞍,暮云山外山。”明陈大声(陈铎)《蝶恋花》:“千里青山劳望眼,行人更比青山远。”明嫒王风娴《长相思》:“忆乡关,盼乡关,迭迭南云山外山。”
因此,当这些意象组合为“夕阳山外山”,用以表达离情别绪、旅情时,是极其自然、恰切的。前人与此写景取意类似的颇多见,如唐权德舆《岭上逢久别者又别》:“马首向何处?夕阳千万峰。”明文嘉《自题小画》:“夕阳西下山千叠,木落空江生远情。”清王士祯《将至桐城》:“几行红叶树,无数夕阳山。”
天涯、地角,古人以形容“远”或行域广大。古诗十九首之《行行重行行》:“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陈徐陵《为陈武帝作相时与岭南酋豪书》:“天涯藐藐,地角悠悠。”唐骆宾王《畴昔篇》:“地角天涯眇难测。”唐杨凭《湘江泛舟》:“湘川洛浦三千里,地角天涯南北遥。”宋曾糙编《类说》卷四十六“李太保家青衣”条:“妇人曰:‘我天之涯,地之角,下入九泉,皆不见子,子只在此也!’。”元王礼《槎轩记》:“穷天之涯,极地之角……”
由“远”或行域广大意,古人常以言离别、阻隔、飘泊诸意。“天涯”、“地角”二词常连用,亦可单独用。若单独用,则“天涯”意象用得最多。言阻隔,如韩愈《祭兄子十二郎老成文》:“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宋孔平仲《别友人》:“离筵劝我一杯酒,送我万里天之涯。”言离愁相思,如唐独孤遐叔妻白氏《梦中歌》:“良人去兮天之涯,园树伤心兮三见花。”宋晏殊《踏莎行》:“无穷无尽是离愁,天涯地角寻思遍。”言飘泊,云萍踪迹,如宋苏轼《老人行》:“浪迹常如不系舟,地角天涯知自跳。”郭祥正《游子吟》:“远游如飞蓬,飘泊天之涯。”宗泽《上郑龙图求船书》:“全家百指如飘蓬断梗,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言时空交变,会合之难,生命无常,如宋胡寅《祭杨殉》:“眷地角兮徘徊,忘天涯兮悲辛。予旧交兮日疏,尔既久兮弥寅。”赵汝鲢《题下阳怀沈叔忱》:“故人不可见,回首天之涯。”明朱同《横洲书堂记》:“老成凋谢,霜木晨星,朋友旧游,天涯地角。”
“地角天涯总别离”,由送别而用“天涯”、“地角”意象,将上述诸意均涵容、蕴藉其中。
古人全面聚合别离意绪下的长亭、道路、春草、天空、杨柳、风、夕阳、天涯、地角等意象,为一篇之咏,宋人万俟咏《春草碧》可为代表:“又随芳绪生,看翠连霁空,愁遍征路。东风里,谁望断西塞,恨迷南浦?天涯地角,意不尽、消沉万古。曾是送别长亭下,细绿暗烟雨。何处,乱红铺绣茵,有醉眠荡子,拾翠游女。王孙远,柳外共残照,断云无语。池塘梦生,谢公后、还能继否?独上画楼,春山暝、雁飞去。”则李叔同《送别》之作,非有以乎?
零落,乃生命的飘零、衰残。本由草木的凋谢、脱落而比兴人事。《离*》:“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零落伤逝,人之常情。吊挽情境中伤逝,由此及彼,连类伤悲,如宋 韩维《谢师厚挽词》:“交亲半零落,衰泪下沾衣。”元马复初《挽诗》:“交游半零落,挥泪独伤神。”明刘嵩《悼严焕》:“交游半零落,梦寐增惨凄。”感事感物中伤逝、哀残,常有深沉之思。晋 陆机《们有车马客》:“亲友多零落,旧齿皆凋丧。”唐孟郊《溧阳秋霁》:“旧识半零落,前心骤相乖。”白居易《再到襄阳访问旧居》:“故知多零落,闾井亦迁移。”宋王安石《次韵张子野竹林寺》:“十年亲友半零落,回首旧游成古今。”
离散飘泊,常会使人感到生命之无常。故言别情境中伤逝、哀残,有生离死别之悲。宋张宋《送孙志康赴高阳》:“三觞草草岂足饮,聊具数刻留君欢。年来故友半零落,每念及此伤肺肝。”明韩邦奇《浙上送邃谷无涯白石……》:“知已半零落,生离几怆神。”
酒为饯别之物,饮酒是饯别必有的仪式。宋李若水《别向德深》:“旗亭有浊酒,挥泪与君倾。”杜范《又送汤国正五十六字》:“一尊浊酒送君行。”元许有壬《和大别石壁禅师韵》:“物外寻常清浊酒,人间多少短长亭。”清吴绮《周屺公澄山堂词序》:“别后相思,又送君于劳劳亭上。哀弦浊酒,把离袂于河梁。”离别饮酒,有其重要的功能,王维《送元二使安西》:“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宋赵蕃《送王汝之江西》:“一杯浊酒慰飘零。”
酒尽馀欢,宋叶梦得《临江仙》:“肠断陇头他日恨,江南几驿征鞍。一杯聊与尽馀欢。”明石瑶《答侍御宋先生次韵》:“回首故山应怅望,一尊新酒尽馀欢。”畲翔《赠别驾陈观甫之金陵》:“沽来浊酒且为欢,后会不知复何所。”
分别在即,强为欢饮,分手之后,不复有欢乐也。故“一觚浊酒尽馀欢”,有万不能已之情在焉。
梦暖或暖梦,如宋释惠洪《闻龚德庄入山先一日作诗迎之》:“梦暖不知窗雾白,眼寒初爱毅罗轻。”彭止《题辛稼轩斋中》:“午窗诗梦暖于春。”元刘将孙《题谭梅屋所藏杨妃上马图》:“芙蓉暖梦醒来晚。”总之是甜梦好梦吧,且不去说它。
古人言梦寒,往往与离别、独处有关,而借身边的景物、情事,描写别梦“寒”的况味:元刘秉忠《秋怀》:“归心又落宾鸿后,别梦还随夜雨多。”李昱《七月辞》:“别梦茕茕冷秋烛。”明徐烦《怀高凉李大》:“别梦萦千里,愁心隔五湖。乱山风雨里,相忆一灯孤。”此数例为未用“寒”字,而寒意*人者。直接用“寒”字,传递离别后的孤独凄清之意,无论是梦境,如宋郑刚中《宿长安闸口》:“一夜魂梦寒,乡国劳远想”、元尹廷高《桐江舟中》:“敲篷雪霰和愁碎,拍枕江声人梦寒”,还是梦醒后的境况,如宋满执中《次逢原秋夜见寄》:“霜苦乱虫清叫夜,梦寒孤竹冷敲风”、明胡应麟《清源道中别裕卿》:“浮云万里幽期隔,明月千峰旅梦寒”,用“寒”字言别梦,看似抽象,实则由于传统诗词中往往因了一些具体景物意象的展示,其意蕴积淀得甚为丰厚,故极令人寻味,而“寒”砭肌骨。
清人吴绮《再次前韵送愚山》:“作客如君未易安,离觞虽满不成欢。云飞弁岭诗人去,叶落樵溪别梦寒。”该诗言离别、饮酒、别梦,李叔同《送别》之作 的结尾,其构思、诗境,与之比较,等无差别。
李叔同《送别》歌词所荟萃的意象,是经过千百年来诗词作家长期锤炼、并深为人们所接受的,其意蕴积淀丰厚,诗味浓郁,很容易引起共鸣。李叔同本人的古典诗词修养极深,他熟谙这些意象,在“送别”这一情思意兴的统照下,精心采撷,进行组合配置,一意贯注,和谐完美,意境浑融。语言自然畅达,毫无拼凑之痕。
《送别》情意醇厚,深婉绵邈,诗意凄美,令人回味无穷。为什么会有此效果?人类的性情,是千古相通的。傅庚生先生曾说:“人类之思想,固与时俱进,向之所以为新奇者,旋已变为陈腐;而人类之感情则今古终无大异,枝节之处虽小有变迁,其大本大源,未见歧背也。”【13】此言甚确。意象是性灵、情感的结晶,鲜活的灵魂就存在于意象语汇中。后人在使用这些意象的时候,既是与古人发生共鸣,也是在开发、激活其意蕴。李叔同的这首《送别》,实际上并没有写到具体的人和事,可以说是对人间送别情景的高度提炼和概括,以表现在送别这一场景中人对生命和人情本身的认识、体验。甚至可以说,人生之旅,作者通过送别这一场景来表现,其象征意义巨大,言近旨远,它的暗示性适合了种种人生经历的 人,从多角度去解读。“送”与“被送”,这一主、客角色,人人都可以扮演,或者曾经历过。因为人是有血性的,“送别”,人生之旅的这一情与思,永远不会过时,对以往而言,它是一种旷古之怀;就将来看,它也是万世长在的。
李叔同这首歌词,善于取境,凭己心裁,传统、典型的离别意象叠加、整合,意蕴辐衍,意脉潜通,肌理细密,显示出整篇作品绪密而思清、内涵丰富的特点。同时,作者采用近似于词的格式,声韵谐婉,极具抒情性,真正称得上情韵俱佳,从而具有感人的艺术魅力。
《送别》歌词的成功,给我们提供于应有的思索,即古典诗词优秀遗产在当代的继承问题。传统的意象意蕴非常具有感发人心、熏染情怀、丰富语汇、惠人以锦心绣口的价值。当今流行歌曲的歌词,有许多是不令人满意的,原因何在?一是作者掌握的意象语汇贫乏,仅有的词汇表象达意不足,意蕴短缺,干瘪、断源,有如白水,寡淡无味。二是不知取意的一致,关键不懂意象语汇所蕴藉的深微意蕴,整首歌词的意象语汇在达意上,散乱而缺乏整体性,不能形成合力,造不成叠加、渲染的意象语境,难以形成意境。
李叔同的《送别》对今天的歌词创作具有启示意义,歌词作者需加强古典诗词修养,得其沾溉滋润;创作中根据需要,适当汲取传统诗词意象意蕴,“菁华时揽撷,珠玉散辉光”。但要注意防止堆砌豆丁(均为食字边)、符号化和类型化等倾向,真正做到驱遣灵妙,运化无迹,创造新境。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情千缕,酒一杯,声声离笛催。
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草碧色,水绿波,南浦伤如何。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情千缕,酒一杯,声声离笛催。
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热心网友 时间:2022-03-13 17:09
【注 释】:这是弘一法师未出家前所作送别歌,曲调极为优美,相信看过电影《城南旧事》都不会忘记这首优美的歌吧!
【评 析】:弘一(1880—1942),近代佛学大师。俗姓李,名叔同,天津人,曾留学日本。1918年8月19日,在杭州虎跑寺剃度为僧。
《送别》曲调取自约翰·P·奥德威作曲的美国歌曲《梦见家和母亲》。《梦见家和母亲》是首“艺人歌曲”,这种歌曲19世纪后期盛行于美国,由涂黑了脸扮演黑人的白人演员领唱,音乐也仿照黑人歌曲的格调创作而成。奥德威是“奥德威艺人团”的领导人,曾写过不少艺人歌曲。
李叔同留日期间,日本歌词作家犬童球溪采用《梦见家和母亲》的旋律填写了一首名为《旅愁》的歌词。而李叔同作于1914年的《送别》,则取调于犬童球溪的《旅愁》。
如今《旅愁》在日本传唱不衰,而《送别》在中国则已成骊歌中的不二经典。沈心工也曾根据《梦见家和母亲》写过一首《昨夜梦》,但最终没有抵得过李叔同《送别》的光芒。
由于这首诗无上的艺术成就,所以在很多地方都对它有所引用。追问
亲,你分点答好不?
当时中国的历史背景
这首歌的历史意义